紀念封至模專場演出現場演出的秦腔《還我河山》 記者 尚洪濤 攝
封至模藝術展吸引了不少參觀者 記者尚洪濤 實習生李思雨 攝
一群天南地北癡愛秦腔的人自發聚在一起,不斷傳頌封至模當年的塵封往事,追溯著百年前開拓了一個時代的秦腔文化現象,解開了許多秦腔發展道路上的諸多謎團與困惑——持續兩周的秦腔界前輩封至模紀念活動雖然在西安已經圓滿落幕,但來自北京、南京、榆林等全國各地的專家、演員、導演、戲迷以及封至模先生的世交好友們仍然以講座、展覽、影像、座談、表演等方式來緬懷這位為秦腔及中國戲劇事業奉獻出畢生心血的先賢。
從故紙堆里尋找先賢足跡
封至模為中國戲劇發展作出巨大貢獻
作為一代秦腔事業的開拓者,封至模在自己最青春、最朝氣蓬勃的時期赴京城學藝,以開拓性、實驗性的審美理念,成為陜西戲劇乃至中國戲劇發展史上的奠基人之一。近百年后,一批年輕的學者、非遺傳承人、資深秦腔戲迷也追隨著他的腳步,從歷史的故紙堆里尋找當年先賢們走過的足跡,為傳播秦腔藝術奉獻著自身的熱情與能量。
1938年,封至模在西安籌備并開設夏聲劇校,培育戲劇英才;如今,一批熱愛秦腔事業的年輕人在西安組建了陜西夏聲社來緬懷封至模,并在封至模誕辰130周年、逝世50周年之際集結眾多秦腔界前輩,舉辦大型展覽、紀念座談會、系列講座、大型演出,足以見得“西北王瑤卿”“秦腔齊如山”的號召力與影響力。
紀念演出現場,易俗社、三意社等九個劇團的演員們分文不取,準備了十二個節目,除了經典秦腔劇目《火焰駒》《鍘美案》《打鎮臺》《三上轎》《賣畫劈門》《還我河山》博得觀眾滿堂喝彩之外,還有阿宮腔《王魁負義》、京劇《貴妃醉酒》,不同劇種在戲臺上的熠熠光彩,讓戲迷觀眾了解到封至模早年間對于京劇表演、臉譜、服飾、妝容一系列元素細致入微的研究,以及當年將京劇作為改良秦腔的范本與標桿,對秦腔走向典雅化付出無數艱苦的努力。
據了解,為了組織這一次大規模紀念秦腔先賢的活動,陜西省盔帽技藝非遺傳承人、陜西夏聲社負責人、總策劃霍耀武和秦劇學社社長茍登財等數位熱愛秦腔的年輕人投入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進行策劃籌辦,不僅有精彩的現場活動,出版了《戲劇家封至模文選》,計劃出版《封至模畫傳》,還籌劃拍攝系列紀錄片來反映中國戲劇、秦腔在近百年來隨中國時代浪潮翻滾所走過的道路,全方位記錄一代秦腔改革先驅封至模為中國戲劇及秦腔劇種前行作出的貢獻。
披露遺憾往事
為秦腔劇社發展模式“敲警鐘”
盡管封至模相關紀念活動已經散場,但在西安,封至模“熱”的熱度仍似夏日里的驕陽,關于封至模生平的研究和揭秘歷史迷霧里真相的討論依然在持續著。一批年輕的專家、學者連日來聚集在一起,不斷對比、修正著當年封至模手稿里關于年代的謬誤,為充實秦腔近代歷史的文獻資料出謀劃策。
關于封至模及近代秦腔史的追溯與研究實屬不易,目前可供查閱的近代秦腔史資料龐雜而無序,并沒有形成一部確鑿的編年史,年代、人物關系及史實細節均存在少量空白、錯亂或謬誤。
李夢希今年26歲,是目前國內對封至模進行全方位學術研究最年輕的學者,他花費近3年時間,在攻讀中國藝術研究院碩士階段寫下了14萬字論文,以封至模1937年帶領易俗社進京進行抗日救亡宣傳演出這一事件為切口,梳理了那一時期秦腔劇種在京城各界的社會活動和引起的社會效應,解密了一批被塵封了近百年的秦腔往事。
網上關于封至模的資料非常豐富,李夢希按時間線整理了50萬字,但真正動筆時發現,以訛傳訛、謬誤多如牛毛,能用的不多。李夢希便沉下心去各大圖書館和檔案館,翻閱了1937年至1938年記錄封至模及易俗社前輩、陜西社會各界的海量文獻資料,從泛黃紙頁中尋覓有關秦腔的蛛絲馬跡,往往一坐就是大半天,巨大而煩瑣的工作量一度讓他“壓力山大”,但最終還是堅持了下來。“封至模先生這一生經歷太過豐富,通過他一個人,不僅僅能看到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戲劇、陜西戲曲的發展脈絡,更能透視幾十年來陜西的文化變遷,乃至中國大時代的滄桑變遷史。可以說,我對封先生的研究才剛剛開始,他是我本鄉本土的鄉黨,研究封先生不僅出于我對家鄉的感情,更有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們不斷給我帶來最大的支持。”李夢希說。
1937年,封至模帶易俗社出潼關、進北京,在“七七事變”前演出《還我河山》等新編劇目,不但振興了秦腔劇種,還引來京城乃至全國各界應者云集,掀起抗日救亡宣傳第一波熱潮,可謂是易俗社歷史上的高光時刻。但李夢希在研究過程中發現,這背后卻掩藏著鮮為人知的故事。這一年,易俗社在外風光無限,但內部憂患重重,各種紛雜的矛盾幾乎達到頂點。回到西安后封至模在這一場風波中黯然離場,憾別易俗社。
李夢希告訴記者,在外界看來,這一次“秦腔進京”風頭無兩,但對于封至模和易俗社卻是不可言說的痛。當時易俗社是劇作家中心制,由李桐軒、孫仁玉、范紫東、胡文欽、李約祉及封至模等文人劇作家主事,名伶僅作為學生配合社方演出,沒有話語權。易俗社在北平期間,每逢陜西同鄉來約戲,封至模都會推托,學生對他已然不滿。“七七事變”以后,易俗社被困北平孤立無援,學生焦躁情緒愈加發酵。剛回陜西,學生和社方積累已久的矛盾終于以經濟糾紛形式爆發,處于劣勢一方的學生希圖從根本改變易俗社的運作體制,這成為封至模離開易俗社的導火索。后來,封至模在一篇文章中這樣反思:“一切能順從我的演員,我偏愛他們為他們排戲、設計服裝,把他們制造‘紅’;不順從我的,我便輕視他們,拒絕教導,我把藝術看成私有,我把教育當作了恩施。我反對社會上的鄙視藝人,我又要自己把自己制造成戲劇界的統治者。”
站在戲曲研究者的角度,李夢希認為“劇作家中心制”使易俗社自成立起就得以站在時代潮頭,封至模既是以時代性劇目貫徹移風易俗的踐行者,也是以多品類劇目嘗試秦腔開拓更新的探索者,但“劇作家中心制”使學生權益得不到保障,阻礙了雙方互相信任并限制了彼此的深度合作,最終封至模于1937年黯然“謝幕”,給自己和易俗社留下了深深的遺憾,其中的啟示不言自明:以人為本的教育教學方式、互相尊重的協調合作機制等對于戲曲事業發展非常重要。 記者 職茵
編輯:呼樂樂